我与世界作对
从7月28日到达新加坡,到11月14日我写下这篇文章,三个半月的时间已悄然流逝。我确实对时间的流逝感知不大。但是,每当想到年初的我此时应正坐在师大自由元晖楼的某间教室里看书、听课、写练习册或是睡觉,总会不由自主的从头品味这段离奇的十八分之一的人生。
我和我的那张阔别已久的课桌已经睡成了兄弟。在那飘渺不定而又志在必得的前途扼住你的喉咙、令你失去呼吸的那一瞬间,我总会睡死在那个阳光正好的语文课。语文课是我向来深恶痛绝的一个学科,也是唯一一个我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的学科。读得懂阅读理解,却读不懂她的心;写得出八股文,却写不出真情实感;看得来之乎者也,却看不来她的笑貌。语文,何等的可悲!学不懂语文,何等的可怜!
可是按照既定的命运,语文就是一道翻不过去的五指山。我必须要高考,必须要考语文,必须要好好考语文,因为我肩负的希望实在太多太多,而他们全部压在了我的致命短板——语文上。
我常因为自己生在中国、长在中国而自豪,也常因为自己学不懂语文、不想学语文而自惭形秽。可高考不会因为一人惭愧就让他直通清北,人生不会因为一次逃避就坦荡无垠。但是我就是逃避了,逃避了语文,逃避了人生为数不多的不愉快。每次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的敲打我时,我总会暗自下决心:老子即使不学语文,也照样出人头地
高考显然不是我的路了。短暂的迷之自信后,及时的向现实低头才是更合适的选择。语文还要学,书还要读,苦还要吃,生活还要继续。在每个积雪灌满裤腿的冬日清晨,千里跋涉到补习班的我麻木的栽倒在语文的题海中。也许那三个小时中最有趣的事情,就是看着粘在鞋底的泥雪缓缓化成一条流动的水痕,将黑色的泥污晕染在廉价的塑胶地板上。这就是生活,我拿到的这盒巧克力,每一颗都是苦的;这就是命运,我的意识寄居于这句躯体,而我的躯体诞生于这个环境;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,我无法改变;对于现在进行着的一切;我无心改变;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,我一无所知。
坐以待毙向来不是我的性格。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,因此谁都能做出改变。我在等一个时机,也许是命运转换的时机,也许是屈服于语文的时机。我不知道,但是比起学习语文,我还是愿意等一等。
之后的事情显而易见了,假使我不曾逃离语文的控制,那就不会有前文的诸多诉苦。参加项目,准备笔试,准备面试,焦急的等待,然后收到那张标志着逃离高中、逃离语文的录取通知书。这六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。我几乎都在和自己的内耗里度过。
我的父母和班主任最开始都认为我疯了。以我的成绩,够一够清北是完全足够的,何苦自我放逐南洋,背负六年恩情债呢?我说,我想去。当然,更想不学语文,更想逃离这个无趣的班集体,那些令人生厌的同学,那个梦魇般的弱智同桌。
我被全班孤立了,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。他们嫉妒我的成绩,憎恶我高冷的性格,冒犯我的爱好,对我无底线的开各种玩笑。我仇视他们,他们每个人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把我当作小丑看待。他们在交谈,大概是在谈我的傻子一样的行为举止吧;他们在看我,大概是想看我无地自容的样子吧;他们要跟我搭话,大概是要刻意激怒我然后看笑话吧。我恨他们,但是我没法把他们全部弄死,我只好选择自我放逐。这是当下最优的解法。
当然,我没有和父母这么说。我只是说我想开开眼界,毕竟机会难得。四月特朗普封死了中国人来美国留学的路,更佐证了我的借口。对,是这样的,只是借口。我就是要逃离这个有毒的环境,那个平庸至极的环境,那群智力低下的乌合之众。我承认自己自命不凡,我承认自己孤高自许,我承认自己被害妄想,可正是我有了这些特点,我才是我啊。
事实证明我再一次高估了这个世界,来到新加坡跟我一群念书的半数以上的也是一坨狗屎。因此,我再次将自己从这个傻逼到极致的集体中放逐出来,向外寻求新的路径。我在恶补英语了,也许会有与我志同道合的外国友人,或者其他我暂时不认识的中国人也好。我渴望向外交谈,因为我实在太厌恶这个小小的圈子了。
我不想再去回顾这一年的细节了,因为无非是一些俗套的剧情配上经典的反转意外。对于我而言,确实是一场趣味大于失落的旅行。我必须承认,选择来到新加坡是我此生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。我打开了人生的第一盒巧克力,发现他们是苦的;我打开人生的第二盒巧克力,发现他们是屎做的;那第三盒呢?我不知道。别人也不知道。这个操蛋的世界更不知道。既然什么都不知道,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。既然出来了,就安心的读。合适就留下,不合适就远行。对于狗屎,忽视即可;对于黄金,定要珍视;对于自己,定当无愧。






